记者：欢迎穆总做客新华网“外企共话新格局”的访谈，首先请介绍一下丰益国际在这次进博会上的参展情况和收获。
穆彦魁：作为国内粮油产品的主要进口商，我们丰益国际连续三年积极参加进博会。今年我们把在国外生产的产品和国外进口原料、国内生产的产品都在进博会上做了全面展示，产品比往年丰富。我们每年进口额逾100亿美元，且公司业务规模每年呈上升态势，去年进博会签约有30多亿元人民币。按公司进口量来讲，今年肯定比去年多。但由于疫情原因，部分国外人员没有及时过来，有些合同没在这次进博会上签。
记者：新冠肺炎疫情正对世界经济产生深刻影响。疫情发生后，益海嘉里金龙鱼在全球产业链复苏方面做了哪些工作、成效如何？
穆彦魁：疫情对全球影响很大，但对中国冲击略缓。益海嘉里金龙鱼的生产在疫情期间受到一些影响，但今年我们产品销售结构在转好。因为疫情期间，大家在家就餐机会多了，在外面就餐机会少了，家用小包装油大幅增长，所以今年我们的业绩表现不错。刚刚公布的三季度业绩报告，公司销售收入和利润是比去年同期有大幅提高。
疫情期间，作为主要粮油供应商，我们被国家列为重点保供企业。尤其是武汉重灾区，不少工厂人员不足三分之一，但开机率百分之百。很多办公室人员到一线协助生产，甚至代替没能及时返岗劳务工的工作。
当时，我们全集团确立了几个原则：一是价格不能涨，二是供应要保障，三是防疫要做好。基本上，我们全集团实现了这三个目标。我们很多企业受到了地方政府表扬。整体上，疫情期间我们的生产量没有萎缩，有段时间市场涨价，我们也按照原来的价格稳定供应。
记者：中国是全球化的积极参与者、推动者，但目前全球化受到严峻挑战。益海嘉里金龙鱼作为大型粮油集团，怎么看当前和今后行业形势？
穆彦魁：经济全球化最近两年受到一些挑战，但是我认为在粮油食品方面影响不大。中国这么大的市场，很多人都不会放弃。尤其是农产品，除了人吃就是动物吃，你不生产土地就没有价值。你要生产就要有消费，无论美国还是其它国家，富余的农产品肯定要到中国来。
同时，中国粮食生产基本稳定，但食品需求越来越多元。养殖业这两年也大幅度恢复，饲料原料需求很大。国外有富余，国内有需求，粮食流通比较顺畅。虽然全球化有一定逆流，但对食品供应链影响不是很大。同时，我们国家确定了要保口粮，小麦、水稻库存都很充裕。所以，虽然有疫情影响和偶尔炒作，但我们的粮价始终比较平稳。

记者：我们国家正在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，这对益海嘉里金龙鱼这样的大型企业带来了哪些新机会？公司一直深耕中国市场，在适应和促进双循环方面有哪些经验，未来将怎样布局？
穆彦魁：我觉得“双循环”的提出符合当前国内外形势。过去，外向型经济是拉动国内经济的主要引擎。现在，中国的消费能力上来了。把扩大国内需求作为拉动经济的主要方面，非常及时。
对粮油行业，国内大循环更为重要。我们公司主要围绕中国14亿人的饮食做文章，“双循环”将带给我们更多机会。中国经济稳定发展，老百姓生活稳步上升，过去是由吃饱到吃好，现在要吃得更加健康。针对不同人群的需要，我们正在研究开发功能性食品。比方说，针对糖尿病患者，我们就研发低糖食品来满足；比如针对产妇，我们研究怎样有营养又不发胖；针对心血管方面有问题的人群，我们就研发无碍心血管健康的食品。目前，这些食品我们都能够做出来，市场空间非常大。14亿人，每个人一天花20块钱吃健康食品，一年下来就是十几万亿元的市场规模。
为了满足这种消费升级需求，我们已经开始布局。不仅研发功能性食品，同时我们在全国布局厨房食品产业园，就地制作成餐桌食品直接供应给消费者。中国餐饮社会化程度越来越高，过去米面油买到家里自己做，现在年轻人更多点外卖或者在外聚餐。这些外卖和餐馆食品都可以在中央厨房标准化制作，前景非常好，有助于我们内循环市场空间的提升。
记者：在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方面呢？
穆彦魁：中国市场这么大，很多食品来源要国际化。我们国家食用油原料80%要靠进口，很多杂粮要靠进口。非洲的芝麻、花生，中亚的葵花籽油、菜籽油，我们从国外采购，去年我们销售收入1000多亿元人民币，进口了100多亿美元原料和成品。这就是双循环。
记者：实际上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，在粮食行业或者食品加工业，就是我们原来粮食安全的概念——立足国内确保主粮安全，把饭碗端牢在自己手上；同时，通过国际市场来调剂余缺。你觉得是这样吗？
穆彦魁: 是的。从内需上来讲，老百姓日常消费，粮油食品是最大的体量。每个人每天多花十块钱一年三千多块钱，全国几千亿上万亿的规模就出来了。如果吃的东西具有保健作用，可能多付30-50元都愿意。因为吃药花费比这更多。所以，我觉得在内循环在增加消费需求方面，食品的空间很大。

记者：今年以来食品消费行业逆势增长，益海嘉里金龙鱼十月份上市受到资本市场追捧。
穆彦魁：对。我们今年利润比去年好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消费升级。今年我们高端产品增长30%左右。这些年，我们在粮油加工制作方面有一些比较先进的模式。比如我们的水稻、大豆加工，都成为循环经济的标准化生产企业。我们的稻米油保留了很多营养成分，对人体健康非常有益，比如说谷维素含量超过1万PPM，是植物神经营养剂，对小孩智力发育很有益。日本中小学生的配餐都要添加稻米油。过去国外对国内食品安全不太放心，现在能接受这个产品，说明我们的技术、品质受到了认可。
记者：但是我们国内，稻米油吃得好像还不多？
穆彦魁：我们稻米油在国内的销量近两年增长率40%-50%。短短7-8年的时间，上海这个区域从无到有，现在一年能突破1万多吨。
记者：益海嘉里金龙鱼稻米油的年产量有多少？
穆彦魁：目前我们的年产能有十几万吨。全国利用的话，中国也不超过100万吨。但是它不光是一个油种。没有这个技术的时候，米糠当做猪饲料，或者浪费了。我们的这种产业模式，资源充分利用起来了，还能弥补我们国家油原料的不足。我们算过，中国米糠油充分利用相当于节约了一亿多亩大豆种植面积。包括稻壳，如果不利用，就是个污染源。但是把它燃烧发电变成蒸汽，一吨稻壳相当于0.6吨左右的煤炭。燃烧稻壳还可以减少二氧化硫排放。我们算过，中国稻壳充分利用，大概相当于节省了2600万吨煤炭，而且属于生物质能源，可再生，国家鼓励。

记者：过去我们都讲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，现在这次在进博会上我们看到不少企业是made for china 为中国制造。过去几十年，益海嘉里金龙鱼基本上在中国制造也为中国制造，但这几年逐步围绕中国市场，把国外资源进口到中国不断增加。为什么有这种转变？
穆彦魁：我觉得国内粮油行业是比较先进的。过去我们说中国是农业大国但不敢说是农业强国，因为我们制造业水平比较低。这些年我们投入了很多研发费用，在加工生产技术、新产品开发方面做了很多努力，已经走到了世界前列。
在国外为中国制造，主要是看中中国的市场。这在农产品方面表现得更突出。中国就是最大的市场。所以，南北美、澳大利亚、中亚、俄罗斯远东，都在为中国生产农产品。随着中国发展得越来越好，这个市场需求越来越大。农业是个日不落的行业，围绕着人们的吃做文章，这个行业会永远存在。中国市场不光需要他们的产品，我们的农业技术也会走出去，尤其是一些土地资源丰富的地区，我们帮助他们发展生产提高收入，同时也保障了我们的粮食安全。我觉得这是个良性的。中国市场越来越大，从某种意义上说，这对世界也是一种贡献。
记者：能不能说得更具体点，益海嘉里或者丰益国际是怎么made for china的？
穆彦魁：丰益国际本身是个全球性的粮油企业，在很多产地国家有很好的布局。东南亚，中亚，非洲，都是丰益国际重要的布局地。我们有些是产品直接供过来的，有些是原料进来。有些产品在那里生产比我们国内更有优势，我们就放在那边生产。所以我觉得全球为中国制造，这个量在以后会越来越大，尤其在农产品方面。

记者：有一种说法，说农业是绿色产业、朝阳产业，一个原因是现在我们的农业还比较薄弱、基础还不牢固，潜力很大。
穆彦魁：我觉得要说基础不牢固，只是在生产转型时期。我们粮食产量这些年保持得很稳定。农业现在面临的问题，是一家一户的农业难以让老百姓富起来。中国农业的出路是集约化、规模化。这些年我们国家不断倡导加快城市化，农村留下的人少了，拥有的地就会多起来。规模化种植等于提升生产效率，生产收益会增加。所以，将来农业集约化，土地利用率和老百姓收益都可以提高。到那时，就真正实现了良性循环。我们国家很多企业都在做这方面的工作，把农民组织起来，通过测土壤的肥力确定使用化肥的含量，精准使用农药化肥。
记者：丰益国际在国外有种植园，益海嘉里在国内有没有自己的生产基地？
穆彦魁：丰益国际在马来西亚、印尼有棕榈种植园，在非洲也有。益海嘉里在国内没有自己流转的土地，但我们和农场、合作组织和种粮大户有订单。我们一些高端的品种，必须要求从种植环节就要控制，需要确保没有重金属、农药残留等其它有害微量元素，而且实施的每一步管控都记录在案。客户要来检查，可能还要实际场景验证。
记者：现在农业集约化经营在国内还有一定的难度，不仅是农业内部利润比较低，而且农业外部吸引力大、利润高。
穆彦魁：集约化是个方向。我去过很多地方，不少地方政府提倡土地流转，也希望我们参与，我觉得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方向。如果不实现规模化，在农业方面是不确定的。只有规模化了，有组织了，再集约化，才有收益。国家很重视三农问题，这些年做了很多改革。目前，政策鼓励土地流转，支持土地规模化经营。这对我们搞订单是有利的。比较千家万户搞订单，与农场或者合作社搞订单对加工企业来说管理成本更低。

记者：在这次进博会上，在丰益国际展位旁边，ABCD四大国际粮商就B邦吉没来,ADM、嘉吉还有路易达孚三家都来了。你怎么看友商的中国布局？
穆彦魁：这些友商，有的也是贸易伙伴、合作伙伴。农产品市场中国最大，任何一个做农产品的都不能忽略。他们希望通过进博会找到更多进入中国的机会，扩大在中国的生意，这很正常。
记者：这几年，国内也有不少巨头从事农产品加工销售，有国有企业也有民营企业，无论是食用油方向，还是米面方向，都有所涉及，甚至大举进入，但成效似乎不如益海嘉里。
穆彦魁：粮油行业是“日不落行业”，是长盛不衰的。但外行看着很简单，实际上门槛挺高。不是在行业深耕，不了解市场深浅，贸然进来，很难做出好业绩。这里食品安全、技术创新要求高，产业链长，需要大量研发投入和严密的销售网络，对新进者是很大挑战。开拓市场还有个积淀的过程。国外哪家世界粮商进到中国来，可能要承受很长时间或很大代价。我们做新项目，无论是玉米深加工，还是大米加工，前十几年很难赚钱，经过了长时间亏损，才走到现在的稳定盈利状态。
记者：益海嘉里的大米做了几年才开始盈利？
穆彦魁：我们是2006年开始在佳木斯做的第一家大米加工厂，到现在我们已经做了14年。我们应该是18年开始才小有盈利，积淀了12年，也亏损了12年。
记者：从1988年到现在，益海嘉里跟中国市场一起成长，从无到有，从0到去年1700亿元营收，到目前位列创业板市值前列，这当中的秘诀能分享吗？
穆彦魁：我觉得首先得益于国家的政策。过去我们国家粮油都是统购统销，得益于中国市场逐渐开放，益海嘉里金龙鱼才有机会，由郭孔丰先生带着资金、技术、管理从东南亚引进到中国。其次得益于市场的机会，公司与消费者共成长、与市场共成长，从一种油到多种油，在从普通油到营养油，从油到面到米，不断延伸业务版图。再次得益于我们持续看好中国市场，深耕中国市场。过去我们吃的油颜色很深，拿着桶打散油。郭孔丰先生觉得中国老百姓逐渐富裕后一定会消费包装油，就开始布局，长期投入，才有了今天的局面。特别是大米，一般企业亏了10几年，可能就经营不下去了。但我们因为看好，就不断投入。
到今天，我们可以自豪地讲，我们很多技术、管理的先进性完全不输给国外同类企业。我们过去是把资金技术管理人才引进来，现在可以把中国的模式、管理经验输送到国外去了。我们在东南亚建米厂、面粉厂，都是把国内的人派过去帮助指导他们生产技术、市场运营。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转变，我们正由过去的追随者转变成现在的领导者。未来，益海嘉里金龙鱼坚定看好中国市场，将继续深耕中国市场，始终不渝“for china”。同时，在in china、for china 的过程中，益海嘉里金龙鱼亦会for our world。（林艳兴 罗沛鹏 王若宇）